来自龙的诅咒乌鸦嘴老太婆
《归藏命契》有云:
蟊蛇者,龙孙是也。无驾唤之通。然栖幽溪,夜鸣似嗥,体白四足,鹿角马鬃,牛头鱼尾,与龙无异,唯寸长耳。
夏至,择鹿牛羊马宿之,畜毙命于泽,其出。
秋分伏,惊蛰出,遇人则遁,然市井徒谓之龙,获之欲沽,不过数日,背生恶疮,无可救也。
惊蛰过后,灰色的群山像是被一片浅绿的烟雾整个笼罩了起来,阳光一天比一天明亮,寒冷的冬季终于离去。
我家院门口坐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她眯起眼睛抬头去看太阳,随后低下头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几个。
这个老太太是我的祖奶奶,今年已经九十六岁,是村子里最年长的。
村民们都很尊敬她,但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村子里最长寿的老人。
祖奶奶年轻的时候曾经拜一个姓邵的半仙当师父,学了些驱邪的法术,所以不管哪户人家家里有了比如孩子吓着了、媳妇儿癔症了还是鬼上身胡言乱语了甚至晚上家里能看见乱七八糟的的东西之类,等等等等这些常理无法解释也无法解决的怪事,村民们就会第一时间挎着一篮鸡蛋或者提着二斤猪肉奔我家一路小跑,进门就高呼不得了。
祖奶奶从年轻的时候就帮村子里的人驱邪,当时的人都穷,吃不饱饭,也没什么东西能给祖奶奶,不过祖奶奶倒也不在乎,没拿东西来的也一样帮了。
后来文革的时候祖奶奶被当成牛鬼蛇神给红卫兵抓去斗了个天昏地暗,村里人不但没一个帮着说话的,还有很多受过祖奶奶恩惠的落井下石。
祖奶奶回来以后很久都没有说话,村子里的人遇见事也不好意思再找祖奶奶,那几年里村子里因为中邪、鬼上身、癔症什么的死了十来口人。
文革过去以后祖奶奶又重新开始给村里人驱邪,那些落井下石的村民们都心有愧疚,每次来求祖奶奶都带很多东西,什么下蛋的老母鸡,什么大红鲤鱼,什么野兔野鸡,反正什么好送什么,以至于后来挎着一篮鸡蛋的村民都不好意思登门。
从我们记事起祖奶奶就经常用奇怪的规矩约束我,比如说吃饭的时候我的筷子掉在地上,祖奶奶就会让我们衔着那根筷子去院子里朝着东面磕三个响头,磕的时候她会站在旁边,如果磕头的声音不够大不够响就必须得重新磕;再比说打雷的时候如果我不去乖乖睡觉的话,祖奶奶就会让我们去柴房的稻草堆里过夜,并且还要把我们的手脚都绑在一起,比抬活猪就少一根木棍;再比如就是有时候我们上午穿了一身衣服跑出去玩,其中哪个如果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或者弄破了,回到家以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准备再次跑出玩的时候祖奶奶就会揪住那个换了衣服的孩子,将其关在她的卧室里,不到天黑绝不放我出来。
诸如此类的规矩很多,祖奶奶也会跟我讲道理,但这些道理我们基本都听不懂,当年听不懂,如今回想起来大部分还是不懂,但还是老老实实小心翼翼遵守着祖奶奶的规矩。
时光在大山中流逝,转眼间我们已经长到二十岁,通往大山外面的公路也修好了,原本烂在山上的蓝莓忽然变成了十几块钱一斤的珍馐,原本钓到以后都要丢回河里的黄胡子鱼也变成了几十块一斤的美味,原本摆在窗台上院子里甚至丢在厕所外面猪圈里面的瓶瓶罐罐也成了价值连城的古董。
我们几个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外面的人却跑进了我们的村子,从前村里翻山越岭去外面卖货买货的“挑子”也都纷纷改行,做起了生意。
被称作古董的瓶瓶罐罐都被外面来的人买光了,山上也很难见到蓝莓的踪影,河里的黄胡子鱼也销声匿迹,唯一没变的就是每天都会来到村里的陌生面孔,他们举着手机拿着相机走到哪儿拍到哪儿,到饭点就会跟着导游跑到村里人的家里吃所谓的“农家饭”。
这几年的时间我的堂弟刘子麟凭借着灵活的头脑赚了不少钱,但现在山上的野果已经被摘光,河里的鱼也很难捕到,地里的古董更是难得一见,子麟又开始琢磨如何继续他的生财之道。
没多久他告诉我说那些村外人很喜欢去人迹罕至的地方,也很喜欢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据说上次有个穿着齐臀小短裙的女孩子在河边捡到一只核桃大小的乌龟就高兴的又蹦又跳,连形象都不顾了。
还有一次有个游客在某户的院子外伸手从石榴树垂下的枝桠上摘下一颗刚刚成熟裂开的石榴,也是立刻就得意的忘乎所以。
“所以……”子麟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咱们只要能弄到稀奇的东西,肯定还是能赚到大钱的!”
我摇头:“咱们这儿还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你就别做白日梦了。”
子麟咧嘴:“你忘了咱们小时候祖爷爷讲过的故事?”
思索了一阵,我皱眉道:“祖爷爷年轻的时候是经常上山打猎,但他老人家从来没说过他讲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啊……”
子麟:“那祖爷爷有没有说过他讲的故事都是假的?”
我耸肩:“你这不是抬杠吗?”
子麟用手肘撞撞我,作循循善诱状:“哥,你还记得祖爷爷说过的关于小白龙的故事吗?”
我恍然想起祖爷爷曾经说过在深山岩洞的溪流中有种叫做“寸龙”的奇异生物,据祖爷爷讲述,那是种和年画上的龙一模一样的白色小龙,但最大的也只有一寸来长。
“寸龙?”我依稀记得那种小生物的名字。
“没错!”子麟打个响指,“你脑子挺好使啊!”
我笑着摇头:“那肯定是传说,除了祖爷爷和咱们,我还没听到任何一个外人提到它的名字。”
“哥啊,你说你读这么多年书,最后不还回到这山里吗?”子麟一拍桌子,“凭什么那些城里人就能吆五喝六的跑到咱们这儿玩,咱们却只能守着这片被群山包围的小村子?你就不想多赚点钱搬到城里去?”
话到这里,我已经失去聊下去的兴趣了,眼前这个子麟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子麟了。
或者说,我认识的那个子麟已经死于欲望,现在坐在我旁边的只不过是一具被欲望占据了躯壳的行尸走肉而已。
我喜欢这片群山,我喜欢这个村子,我喜欢这里的一切,我有足够的能力维持自己的生活,现在村子里也已经通了公路,各种基础设施也日渐完备,我只需要做点农活和经营好家里的农家饭饭馆就足够让我活得很惬意了,至于城里的生活,大学那几年我已经受够了。
既然话不投机,我也无意继续。
于是我站起身朝院子里走去,正好看到正在晒太阳的祖奶奶坐在摇椅里睡着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子麟,看到了他脸上的奇怪、不解还有疑惑和嘲笑。
进屋拿了一张小花被,出来给祖奶奶盖上后我发现子麟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刚要转身进屋,就听到祖奶奶梦呓一般喃喃道:“小安呐,你不能去山里找‘寸龙’,会要命的……小安,你听老祖的话……小安,你怎么哭了……”
闻言我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一种想流泪的冲动涌上心头。
“老祖,您说的话小安都会听,小安都记着呢……”我在心里默默地回应着祖奶奶。
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一般,祖奶奶在睡梦中咧嘴笑了起来:“小安最乖了,老祖最喜欢听话的孩子……”
第二天子麟的爸爸,也就是我的二叔跑到我家来问我有没有见过子麟他们几个,说昨天下午有人见他和几个堂兄弟背着包往山里去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心道坏了,子麟肯定和其他几个堂兄弟一起进山去找“寸龙”了!
我抬头看天,又转头去看祖奶奶。
祖奶奶知道我担心天气变化没人照顾她,于是坐起身对我说:“小安,你扶我回屋里,我去床上躺着……”
别看祖奶奶年近百岁,可人却一点都不糊涂,我的想法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扶着祖奶奶在床上坐好,我刚要出门,祖奶奶却低声喊着了我:“小安,你别去……”
我不解:“您可是一直交待不让我们往山里的山洞里钻的啊,子麟去了会很危险,我现在追上他们还来得及。”
祖奶奶摇头:“小安呐,来不及了,子麟那孩子,和你不一样,不一样……”
我急得挠头:“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子麟和子钰他们送死吧?”
“死不了,死不了……”祖奶奶一边摆手一边笑吟吟的看着我,“你出去转一圈,不去的话你二叔又不知道要说你什么坏话了。”
我知道祖奶奶的话肯定是不会错的,于是点头答应,走出门跟二叔打了个招呼说要去山里找子麟他们就走出村子了。
在村子外面的那条河的河边发了一下午呆,傍晚时分我才踏着晚霞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走到村口我看到一个伛偻的身影站在村口,身后是一群年轻人。
见我回来,那群年轻人纷纷迎了上来。
子钰抱怨道:“哥,你去哪儿了啊,害我们担心老半天!”
看到他手里提着的木箱子我勉强挤出笑容:“没去哪儿”
子麟也用同样的语气说:“快走吧,都这么晚了!”
回到家里以后免不了被爹妈唠叨一顿,但好在子麟他们都平安回来了,我也没受到二叔他们的刁难。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准备去地里收拾我的大棚,却发现祖奶奶已经坐在院门口了。
看到我出门,祖奶奶又喃喃道:“小安呐,子麟他们真的逮到‘寸龙’了,可那东西不是龙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低着头站在她面前。
“小安呐……”祖奶奶抬头看着我,“唉,去忙你的吧。”
……
三天后的傍晚子麟来到我家,跟我说上次抓住的“寸龙”已经卖掉了,一条三万块,问我下次要不要一起去捉。
听到三万块一条,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原本以为绝不会动摇的坚持忽然就摇晃起来。
但最后我还是摇头拒绝了他。
子麟走的时候脸上满是对扶不上墙的烂泥的嘲笑。
时光继续在大山中流逝,就在我几乎快要把“寸龙”的事忘掉的时候,二叔又来找我了。
不,准确的说,是来找祖奶奶了。
“你快劝劝你老祖去给子麟子钰他们看看吧,眼看那几个孩子就要没命啦!”
是的,从我上大学回来以后,年迈的祖奶奶基本上只跟我一个人说话,家族里无论大事小事想要请她老人家定夺,都得先跟我说,再由我转达。
二叔说子麟他们从前几天就开始发低烧,本来以为是换季或者流行感冒什么的,觉得吃点感冒药退烧片之类就没事了,谁料拖了两天以后不但没有一点好转,反而变成了高烧。
二叔来找我的头一天夜里另一个堂哥开车医院,结果医生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上过学,大夫说他们身体里有什么……结石……”二叔把子麟他们四个的病历递给我,“说浑身都是结石……”
我草草的看了一眼病历,但上面的字我都看不懂,不过……
“我觉得这事医生恐怕解决不了,所以你们来请老祖希望应该大一点……”我说完丢下二叔就去找祖奶奶了。
把情况说完以后祖奶奶一边摇头一边低声喃喃道:“没救了,那几个孩子从小就顽劣不堪,现在居然惹到山神头上,谁也救不了他们。
“小安呐,你要是想救他们,老祖把办法教给你,但救活救不活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你祖爷爷说过,那东西不叫‘寸龙’,虽然和龙很像,但那东西其实是叫‘蟊蛇’……
“去吧,那把小刀在老祖床底下呢,你千万小心……”
握着从祖奶奶床底找到的青黑色小刀站在子麟的床前。
此刻的子麟已经烧得口吐白沫奄奄一息。
让二叔把子麟翻过身趴在床上以后,我把小刀凑到子麟后背上,沿着脊梁慢慢划出一道口子,高烧之下的子麟竟然毫无知觉的任由我割开他后背的皮肉。
划开口子以后我朝二叔伸手:“盐!”
二叔把早就准备好的装着盐的碗递到我面前,我接过碗随手抓了一把撒在子麟背上的口子里。
子麟忽然猛地一躬身,接着背部传来一声尖锐的吱吱声,身体像是抽羊角风一般抽搐起来。
几秒后,一条身上满是血污的白色小龙从口子里尖叫着钻了出来,恐惧的打量着周围。
我头也不转的对二叔发号施令:“上!”
二叔忙用夹黄鼠狼的夹子(和夹蜂窝煤的火夹子差不多,区别是这种夹子头上是两个半圆,专门用来夹黄鼠狼一类的小野兽)一把夹住小龙的脖子将其拖了出来。
小龙发出接连不断的吱吱声,身子拼命的扭动着想要挣脱二叔的钳制。
我转身把碗里的盐都洒在了小龙的身上,小龙又是一阵拼命挣扎,但片刻后就瘫软在夹子里,很快化成了一滩水。
我交待二叔这几日不要让子麟吃荤,无论汤里还是菜里都要多加盐,那小龙说不定已经在子麟身上下蛋了,只有多吃盐才能让那些刚孵出来的小龙在破壳的第一时间死掉。
交待完以后我马不停蹄的奔向子钰和子铭家,又如法炮制的帮他俩除掉了寄居在身体里的小龙。
但当我赶到最后一个堂哥家里的时候,却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惊惧的尖叫声。
我心怀忐忑的走了进去,看到躺在床上已经死去的子洲,不,如果这里不是子洲的家,如果在床前尖叫痛哭的不是子洲的父母,我肯定也认不出那是子洲了:
一条条手指粗细的小龙正从子洲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里往外钻,血肉模糊的身上更是有数不清的小龙咬破子洲的皮肤钻了出来。
祖爷爷说过,那东西不叫‘寸龙’,虽然和龙很像,但那东西其实是叫‘蟊蛇’……
祖奶奶讲的道理我们基本都听不懂,当年听不懂,如今回想起来大部分还是不懂,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小心翼翼遵守着祖奶奶的规矩。
因为,如果不听她老人家的话,很有可能会招来灭顶之灾……
(完)
更多故事
乡村怪谈
一碗面条引发的血案
鬼故事
乌鸦嘴老太婆
去泰国千万别碰人妖
支持小妹原创!随便赏几个吧!
赞赏
人赞赏
乌鲁木齐治疗白癜风最好的北京治白癜风价格- 上一篇文章: 微课儿童晕厥诊断指南2016年修
- 下一篇文章: 人格障碍筛查及辅助诊疗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