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村里ldquo特殊孩子rdqu
“创办太阳村就是希望以后没有太阳村,希望孩子们都能回归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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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岁,袁磊面临了人生第一个重要选择——回家还是留在太阳村。他不去看在一旁哭着央求的妈妈,蹙着眉头望着窗外,“我愿意留在这儿。”
袁磊3岁来到太阳村。那年,妈妈因长期受到家暴,将丈夫杀死,被判刑8年。
像袁磊这样的“事实孤儿”,全国有50万。7月中旬,12部门首次出台加强“事实孤儿”保障工作出台的专门意见,从年的1月1日起,他们将可获得政府统一发放的生活补贴、医疗救助及教育保障。
作为民间力量,开办了25年的太阳村,给这些孩子提供一个临时的家。创办人张淑琴坦言,希望孩子们都回归家庭。
可是袁磊不想回家了。
▲7月26日,午休后,太阳村的孩子集合准备上自习。新京报记者侯少卿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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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孩子”的暑假活动
徐越对妈妈的最初印象,是6岁那年去探监,那是她记事后第一次见到妈妈。
“根本就不认识,被人介绍这是妈妈。”她迟疑了,站在玻璃的这头,两个字含在口里,叫不出来。
在徐越11个月大的时候,妈妈出事了。忍受不了长期家暴的母亲,杀死了父亲。近20年,徐越对母亲的认知只是每年探监的几个小时,以及偶尔的电话和信件。
年3月,6岁的徐越从湖北被接到了北京太阳村,“跟太阳村去探监,能直接见到人,我们十多个小孩一起去。”
太阳村是为服刑人员照顾未成年子女的民间机构,承担孩子18岁之前的所有开支,每年还会组织孩子探监看望父母。目前,包括北京太阳村在内,全国共有9家这样的机构。
徐越的妈妈在河北某监狱服刑,每次去探监,徐越都会和妈妈一起吃顿饺子,韭菜鸡蛋馅的。每年见妈妈,每年都是新的、陌生的妈妈。会面短暂,尚未熟络,就得离开,铁闸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将她和妈妈隔在两个世界。
探监,是太阳村孩子们暑假的“特殊活动”。每年暑假,太阳村会与当地监狱局联系,为孩子们提供与父母见面的机会。这是在父母收监后,为数不多的会面。探监是父母的节日,利于他们在狱中改造,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填补父母与孩子之间的空白。
今年夏天,太阳村的第一批孩子是去湖北探监。刚返回太阳村的上午,他们还回味着这趟短暂旅行带给他们的“余温”。
豆豆还没参加过探监,只能掰着手指头倒数,“明天就要见妈妈了。”
年圣诞节那天,豆豆妈妈张丽和同居男友(豆豆爸爸)起了冲突,争执中将男友刺死。那年,张丽19岁,肚子里怀着豆豆。
“豆豆不到一岁,他妈妈就收监了,一直是我养着。”豆豆姥爷老张告诉记者,养到4岁半养不动了,豆豆就来到了太阳村。
25年来,全国各地太阳村帮扶服刑人员的未成年子女超过一万六千名。12岁的盼盼也是其中一员。
7月底,盼盼也去湖北看了爸爸,临行前,太阳村志愿者方奶奶教她和姐姐做了小工艺品送给爸爸。她有一件苦恼的事,偷偷告诉了方奶奶:妈妈打电话训了她,“再打电话让我领你们、养你们,我就不和你们联系了,也不会去看你爸了。”
年,盼盼爸爸因盗窃罪入狱,家里5兄妹最大的12岁,最小的4岁。妈妈去了广东打工,80岁的奶奶一人无力抚养5个娃娃。太阳村创办人张淑琴就从山沟沟里把5兄妹接到了北京。
“有的孩子父母跑掉不管了,有的孩子目睹了父母一方杀害另一方。一个孩子爸爸长期家暴,妈妈忍无可忍把爸爸杀了,又追着孩子想跟孩子同归于尽。被妈妈追着的一幕印在了孩子的脑海,一直无法释怀。”这些年,张淑琴看了太多这样的家庭悲剧。
▲7月26日,午休时间,在太阳村农场工作的老张来看外孙豆豆。新京报记者侯少卿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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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阳村,大家都是一样的
好在,来了太阳村大家都是一样的,这里是他们的庇护所。
在这工作多年的苏老师告诉记者,孩子一开始来到这里会不适应,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来发现大家都一样,慢慢放下心来。
“太阳村是一个集体,大家都一样,受影响的情况也少。而且在北京上学,同学大概也都知道我们的情况,但不会说,所以不会觉得尴尬。”徐越告诉记者。
这是一种无形的默契。
初二暑假,不能在北京参加中考的徐越回到湖北老家上学,她忐忑了。“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的时候,就比较羞于说这件事。我跟同学很少谈起家庭和父母,觉得他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们清楚自己的“不一样”,日常的许多个瞬间会触动他们敏感的神经。
去春游,食堂偶尔粗心忘记准备便当,背着瘪瘪的书包;和同学一起玩,拍照时没有手机,只能在旁边看着;填写材料,到了父母这一栏,不知如何落笔;被不知情的人,不经意间问起爸爸、妈妈,难以启齿……
“孩子们很敏感,他们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弱势,他们有自怨自艾的时候,也有很自豪的时候。”方奶奶说。
上学班里放学值日,太阳村孩子值日的时候第二天教室格外干净。“只有我们值班的时候,教室最干净”“换季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生病,我们不生病、不娇气”。
服刑人员子女的身份让他们从小就比普通孩子更敏感和不安,太阳村是他们抱团取暖的地方。
▲7月26日,孩子们在玩互助游戏。新京报记者侯少卿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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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于摆脱的身份
出了太阳村,对“服刑人员子女”的身份,不少孩子仍然讳莫如深。
“小一点的孩子不在乎,到了五六年级,就慢慢有了意识。”苏老师说。这次带孩子们去襄阳探监是苏老师带的队,“坐火车的时候,一个大点的女孩就跟我说‘苏叔叔别人问起来能不能不要说是太阳村的’。因为提到太阳村大家都知道是服刑人员的子女,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年,得知从太阳村走出的两个孩子要结婚了,张淑琴特别开心,特意为女孩买了戒指。
婚礼前一天,她接到了两口子的“张奶奶,您能不能不要来我的婚礼。”张淑琴的心一下子揪起来。“因为我一出席就证明了他的身份,我只好托我女儿把戒指转交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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