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世界

写在前面的话

这篇文章写于半月前，那时正值杨永信网戒中心正常营业事件不断发酵，写完后便搁在一边。直到上周黑龙江弑母少女被爆出曾被送入网戒学校导致矛盾激化后，我觉得有必要把它翻出来：不是每个玩网络游戏的孩子都能成为职业选手，但至少别让他们成为下一个牺牲者。

与游戏相比，现实不得要领，而且费力不讨好。

暑期，Wings战队获得第六届DOTA2国际邀请赛(TI6)的冠军，这支平均年龄仅20岁的青年队第一次参赛便一举夺冠，在电竞圈的反响和同时期的里约奥运一样热烈。然而另外一条相关消息却悄然占据了更多社会版面：时隔七年，一篇名为《杨永信，一个恶魔还在逍遥法外》的自媒体文章揭露，当年曾以备受争议的“电休克疗法”治医院网络成瘾戒治中心主任杨永信仍在使用电刺激手段治疗被送进去的网瘾少年。尽管“电休克疗法”已在年被国家叫停，然而杨教授新瓶装旧酒，插着电的“低频脉冲治疗”依旧有相当的市场。

新闻发酵已有半月，发帖人被威胁了，律师函发了，吃瓜群众的瓜皮果核丢了一地，杨教授一如当年毫发无损。网戒中心是个锅，什么都能装，从最开始沉迷《魔兽世界》的网瘾少年们，到现在抑郁症，同性恋，甚至是失恋和不满意母亲选择的专业，大而化之，凡10岁以上任何年龄段的“问题孩子”，包括成年人在得到家属同意后都可以收治，经历只有重度抑郁和顽固精神分裂症的病人在全身麻醉和吸氧的情况下进行的电击治疗。

作为肇事单位，《魔兽世界》已经登陆中国大陆十余年。简·麦戈尼格尔曾在《游戏改变世界》里指出，世界所有玩家花在《魔兽世界》上的总时间超过万年，相当于从人类祖先第一次站起身来演进至今的时长。作为一款优秀的网络游戏，《魔兽世界》基本符合了人们对“好游戏”的想象：创造性成就和能力的提高带来的满足感和愉快感，他们能在游戏中找到更满意的工作、更有把握的成功、更强的社会联系和更宏大的意义。

对于在现实评价体系中屡屡受挫的年轻人，这些游戏更像是一种荷尔蒙飙升的自我逃离，毕竟装备掉落率摆在那里，多打几次总会爆，就算被骂菜鸟小学生，大不了拍键盘骂回去。然而有研究表明，对外在奖励的享乐适应会导致我们沉溺于快捷的幸福行为(吸毒、嗜酒等)，一步步走向失控，直到它们失去效果，或是让我们承受不起，甚至最终害死我们。也就是说，“网瘾少年”和“网银少女”并不只存在于调侃之间。

学界对于“网络成瘾症”的定义归属于癔症，通过合理的心理治疗，60%-80%的患者可在一年内自行缓解，然而这些孩子却落入一个资质存疑的精神科医师之手。杨永信使用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不合适”的是非判断，殴打，敛财，非法拘禁，高于安全范围的电击，许多传销组织适用的法条一样可以用于网戒中心，唯一的区别是，前者合法，而且至今都异常活跃。

我理解家长们的苦心，但是他们的行为说白了就是一个反向Q①，就算地球是圆的，也不能绕场一周打死反方向的对手。孩子的问题来势凶猛却毫无头绪，那么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把问题简化成“你有病”。如果说心病尚有心药医，那么这群把孩子送入网戒中心的家长们除了通过将自己的孩子去人格化的方式减轻内心的愧疚感，已经施舍不出什么精力来和孩子交心。毕竟打针吃药才是治病，尤其是治疗精神疾病的通用方法，省时省力效果显著。

为人父母，从不是个收支平衡的轻松职业，更不存在“多快好省”。如果说孩子从出生那一刻起就需要耗费父母余生的心血和精力，那么唯一的报酬就是两者的共同成长。孩子的教育出现问题，却把他们和自己扔进军事化管理为虚，肉体惩罚和精神洗脑为实的网戒中心，我只能说，即使是监狱，也只是个矫正机构，并非教育机构。

杨永信的出现始于年，当时央视第一线栏目播出了相关纪录片《战网魔》。我找来看了，第一集是一次心理会议，有孩子，也有家长。

“我就是一个感觉，心惊肉跳，在这个魔兽世界的影响下，我的儿子从一个很天真，很可爱的孩子，变成了一个魔兽。”

随后是孩子发言，大大小小的一排，声音低沉，眼神有些发飘。

这样的世界，才真真可以称得上是魔兽世界。

①反向Q：英雄联盟S5总决赛中LGD中单选手GodV（现ID：We1less，人称韦神）的韦鲁斯反方向使用Q技能的典故。

文段插图来自《魔兽世界》官方壁纸

封面来自一寸灰同人

关于作者：蔚然

大学新闻党三年党员，网瘾老少女

冷知识爱好者，和世界交手二十余年不曾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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