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

潘书记吆喝着我,举着一张胖女人的照片在屏幕上。

“韦程,韦程,你看,好丑啊。哈哈。”我没什么力气,抬眼皮瞄了一下。我觉得不怎么丑,姑娘模样还说得过去。可他俩看见这样的容貌,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兴高采烈地干呕着。我忽然觉得自己大祸临头。

我要么是得了抑郁症,要么是想去强奸别人。可我不想看心理医生,我觉得我这样的人,应该在他们的理论书里找不到原型。可我害怕,要是真的在书里找到了我的病,找到了我呢?不不,这事一定不会发生。因为我不会承认。所以就变成了下面的两种情况:一,心理医生治不好我。二,心理医生治得好我,但是我不会承认。虽然主要是我放弃了治疗,可医者父母心,我爸妈还在抢救我,所以这不是治不好我的理由啊。总结来说,我要治好自己,就剩了一条路,那就是去强奸我的心理医生。可我又并没有心理医生啊。

我又想到了我的中学老师,某个下午,站在讲台上骂我们,用的是这边最土的方言,给它套进普通话的语气里;“你游戏人生,人生也游戏你!”

说完被自己惊艳到,像是随口讲了一句什么了不得的名言,一脸是威怒之下,遮掩不住的得意。都tm笑出了三颗大黄牙。

我和阿怀互看了一眼,都惭愧地低下了头,同声嘀咕道:“我游戏你妈逼。”我觉得老师在说我,阿怀却觉得老师在说他。可这并不妨碍,反正我俩可以一起游戏他妈逼。老师这招含沙射影,听起来好像面面俱到,但是单体化疗效果太弱了。挽救不了我,着实可惜。

其实我也明白,谁都不能拉我这一把。我干嘛要被别人拉,要是不在跌入腐烂沼泽的坠途上,那我也就不是我了。既然不是我了,死就让他死是了,干我屁事。

那天看《LeavingLasVegas》,被里面的老酒鬼给感动坏了。我觉得他跟我一样,只不过我还没坏到那个份上。再说了,只听过酗酒,没听说抽烟还能把人抽死的。可保不齐,有一天我也像我自杀掉的舅爷一样,爱上喝酒了呢。话说回来,我这满脸的胡子,也是从舅爷的脸上传下来的。Lasvegas可能去不了,但是澳门有机会啊,毕竟都回归这么久了。最不济,就近找个彩票店,把最后的钱全买成双色球,然后躺在门口把自己给活活喝死。想想就感觉自己酷得一塌糊涂,像是超凡脱俗的大隐者,大智障。

可我怂啊,死了倒没啥,我怕妨碍人家开门做生意。也怕被我相好的朋友写进悼文里。最后我自己都没搞明白的,糊涂冗长的一生,成了寥寥千字或是洋洋洒洒的鸡汤,被浇在坟头的灌木上,散发着油腻的鞭炮味。

其实最怕的就是那烦人的葬礼。当地的包办红白喜事的队伍,总有几个新入行,衣着怪异的年轻人,把我的丧礼当成练手唢呐的场合。我很讨厌这些还没学会敬业的人。他们一定会在路口街边,搭个灵堂,在我的棺材边刷微博。那棺材前头贴着一张我的黑白照片,停放在太阳底下的布篷底下。照片里的我大概不能笑得太开心,会惹得别人伤感。可我又从来没拍过自己哭鼻子的照片。这的确让我很头疼。

还有就是那些我讨厌的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哭老人,安慰家属的场合,对他们来讲,那应该是驾轻就熟了。动能呼天抢地歇斯底里,静能豁达天命畅谈人伦。那些个往日冤近日仇,都可以在几行潸然泪里,无故地化解。难怪都讲丧礼是交际的好场合嘛。这话说得在理。

可我是英年早逝啊,他们都没经历过,要是笨嘴拙舌,讲出什么奇怪丢脸的话来,就是把我从木箱子拽出来,再死一次,给他们再来一条的机会都没有。晚辈出了长辈的洋相,这是大大的罪孽啊。

写到这里,才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生死岂由人,悲伤辣么大。









































中科UM-D
白殿疯用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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